周芳提着一小篓沙蟹，还有两只不断扑腾的大海龟，脚步轻快地回了家。
一进门，她爹老周头正吧嗒着旱烟。
看到闺女手里的“硬货”，先是一愣。
“爹，你看，这是江辰给的。”周芳把东西往前一递，脸上带着点兴奋，“他说，谢谢你以前照顾他们家。”
不等老周头细看，周芳接着跟她爹打商量。
“爹，我想跟你借下队里的牛车。”
“江辰今天抓了好多鱼，我跟他一起去趟城里卖了，这样他们家的日子也能好过点。”
“什么？”老周头手里的烟杆差点没拿稳。
他猛地站起来，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。
“你说啥？你要跟江辰那小子，一起去城里？”
“周芳，你脑子是不是让雨淋坏了。”
他指着门口，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：“你怎么又跟他搅合到一块去了？”
“你忘了，以前他怎么对你的了？”
“忘了他是怎么为了那个寡妇，连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都不顾，差点让你成了全村笑话的吗？”
老周头越说越气，当年他跟江建国可是好兄弟，差点就成了儿女亲家。
结果全被江辰那个混账小子，给搅黄了。
这口气，他一直憋着呢。
“爹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周芳试图解释，语气却很坚定：“我觉得…江辰他这次，真的不一样了，他变好了。”
“变好？哼。”
老周头嗤笑一声，满脸不信：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我看他就是装的。”
“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水呢。”
他看到地上，那两只，还在努力翻身的大王八。
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弯腰就要捡起来往外扔：“这种忘恩负义的小畜生送的东西，咱们家不稀罕，扔出去喂狗。”
“哎哎哎，当家的，你干啥呢。”
一直没说话的周芳她娘，周婶子一个箭步冲上来，眼疾手快地，把那两只大王八给护住了。
她眼睛放光地盯着那俩宝贝，嘴里念叨着：“扔啥扔啊，这可是好东西，大补呢。”
“送上门的便宜，干嘛不要？”
周婶子虽然也看不上以前的江辰，但对实实在在的好处，她可是精明得很。
她拉了拉闺女的袖子，压低声音，眼睛却亮晶溜地问道：“芳啊，你跟那小子一起去卖鱼，他…他给你钱不？”
周芳点了点头：“江辰说，会给我算工钱的。”
周婶子眼睛更亮了，又追问道：“那…那借牛车呢？”
“队里的牛车，也不能白用吧？”
“嗯。”周芳应道，“江辰说了，借牛车也给钱，按队里的规矩，跑一趟给五毛钱。”
“五毛？”周婶子听到这个数字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。
五毛钱啊！
这可不老少了，够买好几斤粗粮了。
她立刻一拍大腿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，对着还在吹胡子瞪眼的老周头说道：“去，必须去。”
“芳啊，赶紧去跟你爹把牛车牵出来，别耽误了人家江辰的正事。”
她又推了老周头一把：“还愣着干啥，赶紧去啊。”
“有钱不赚是傻子。”
老周头被这娘俩一唱一和气得够呛，指着周婶子：“你…你个老婆子，就知道钱钱钱。”
但胳膊拧不过大腿，尤其是在钱的面前。
周婶子决定的事，他反对也没用。
老周头最终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，憋着一肚子气，转身骂骂咧咧地去准备牛车了。
周芳看着爹娘这副样子，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
但不管怎么说，牛车是借到了。
……
第二天一大早，天刚蒙蒙亮。
江辰就带着周芳，还有两个精神抖擞的弟弟江大河，江小海，赶着老周头那辆吱呀作响的牛车。
拉着满满两大筐，昨夜捕获的顶级海鲜，直奔黑市。
到了地方，四人合力将沉甸甸的鱼获，搬到昨天租下的那个偏僻角落摊位。
鲍鱼，海参，东星斑，大八爪鱼……
琳琅满目，样样都是稀罕货。
江辰信心满满，觉得今天这批货，品质比昨天还好，肯定能卖个更好的价钱。
两个弟弟也是一脸兴奋。
周芳虽然没说什么，但看着那些，连她都觉得眼馋的好东西，心里也替江辰高兴。
然而，现实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。
眼看着在这摆摊一上午了，愣是没几个人来他们这个摊位。
就算偶尔有几个过来的，问完价也不买。
江辰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摊位太偏，或者问价的那几个人真买不起。
可一直等到日头偏西，眼看着黑市都快散场了。
那两大筐货也没卖出去多少。
这下，江辰有些沉不住气了，扯着嗓子，开始吆喝起来。
“新鲜的海参鲍鱼咯，东星斑红石斑，便宜卖了啊。”
他这一吆喝，果然吸引来不少客人。
可奇怪的是，这些人明明很想买，也没嫌贵，就看了半天，又走了。
江辰刚想找个人问问，王老二就过来了。
他身后，还跟着几个小弟，一个个吊儿郎当，看着就不是好东西。
“哟，江辰兄弟，生意不怎么样啊？”
“要不，兄弟我照顾照顾你？”
王老二幸灾乐祸，就差直接在旁边放炮庆祝了。
江辰根本不想搭理他。
王老二却蹲下，打量着他这些海鲜，问：“这么些好东西，你打算卖多少钱啊？”
“两百块，长着眼都能看出来我这是好东西。”江辰挑着眉，沉声报价。
出门摆摊的，东西卖谁不是卖？
他可不会因为讨厌王老二，就跟钱过不去。
“两百块？”
王老二吓了一跳，“二百块？你怎么不去抢？！”
他话锋一转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，“啧啧，你刚才说的，是活鱼的价吧？要是这些鱼……都死了呢？”
江辰眼底一寒。
怪不得今天一单生意都没有，原来是这帮家伙在捣鬼。
王老二就跟要把他挤兑死一样，跟小弟们死盯着他的摊子。
就算有客人对他的货感兴趣，也被吓跑了。
久了久了，就没人敢来了。
江大河和江小海气得脸都红了，几次想冲上去跟他们理论，都被江辰给拦了下来。
周芳也气得不行，秀眉紧蹙，替江辰感到不值。
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，那些海鲜再卖不出去，就真的要砸手里了。
死的鱼，可就大大贬值了。
江辰深吸一口气，知道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。
他主动走到王老二面前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王老二，明人不说暗话。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王老二见江辰终于服软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。
他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江辰的肩膀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：“哎呀，江辰兄弟，你看你这话说的。”
“哥哥我还能怎么样？就是看你这鱼不错，想跟你谈谈生意嘛。”
他清了清嗓子，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：“这样吧，你这些货，哥哥我全包了。”
“不过嘛，价格得按哥哥我说的来。”
他伸出几个手指头，报出了一个低得离谱的价格，大概只有江辰心理价位的四分之一。
“鲍鱼，一块钱一斤。海参，干的算你五毛，湿的算你两毛。”
“其他的杂鱼螃蟹，打包算你十块钱。”
他一副我吃点亏的表情：“怎么样，兄弟？哥哥我够意思吧？”
“以后啊，只要你有货，有多少，哥哥我要多少。”
“价格嘛，就都按今天这个算。”
“你…你欺人太甚了。”江大河和江小海听到这个价格，气得差点跳起来。
这简直就是明抢。
周芳也觉得王老二太过分了。
然而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。
江辰听完王老二，这苛刻到极点的条件，脸上非但没有愤怒，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他点了点头，语气异常爽快：“行啊，掏钱吧。”
